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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废话”连篇

2000-03-05 来源:生活时报 胡占凡 我有话说

废话有什么用呢?这大概真要“费”点话才能说清。

比方说吧,废话可以为正经话开路,就像戏台上大将出场以前非要跑龙套的先出来“咚咚锵”地转几圈儿。没有几句“今天天气哈哈哈”一类的废话来过渡,劈头就是“会议决定如下:一,二,三……”听话的人恐怕要愣上好一阵子才能缓过劲来,缓过来心里也要别扭着,这场谈话十有八九要失败。反过来,要是先拿起“今天天气”这一类法宝,则常常无往而不胜。因为这类引子和过门使对方争取了时间,迅速地镇定下来,轻松自然地踏上你为他铺好的谈话轨道,交流自然易于入港。

废话在把人从尴尬中拯救出来上是威力无比的。这情形在送别的时刻见得最多:话题早已用光,可火车就是不肯开走,车上车下双方的目光已经不敢再对视,于是只好向废话求救,搜索枯肠寻找话题,使空气不至于凝固。办法之一是把已经重复过数次的临别赠言再炒一遍,当然神态最好像从没说过一样地语重心长,效果才好。不过一般不必担心,被叮咛的人大多都会神情庄重地拼命点头发誓,也会像第一次听到这掏心窝子的话一般被感动,决不会当即指出:“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!”办法之二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开发新话题,像“这天好像要下雨吧?”“一定要注意身体呀!”“什么时候再来呀?”等等,话题虽然古老而沉闷,毫无新意,却是已经被实践证明并且正在证明是攻无不克的有效武器,尽管放胆使用,包你不会失手。这里的奥妙在于临场发挥要镇定自若,自然得体,使对方接得上你的话茬,并能使话题不断衍生下去,枝蔓越繁杂、偏离主题越远越好,因为废话维持的时间越久,你获救的希望就越大,除非火车停开了。

废话的另一大功能是常常被信手拿来粘合思想链条。演讲时思维突然中断,说了上句,猛地想不起下句,这时候只有废话挺身而出了,当然有多种包装形式。有临时把一个相关的例子拉过来救驾的,不厌其烦地把这个没意思的例子尽情地展开去,借机把溜走的那个“下句”找回来。一旦抓回了这个小坏蛋,那个临时凑数的例子尽可以草草了事。如果“下句”溜得不远,常有人把上句重复一到三遍乃至三到五遍,有时候也能把“下句”粘回来,甚至用“啊,啊,啊”“这个这个”“那个那个”等衬词垫一垫,也有奏效的,这取决于讲话者的机智与镇静,万不可慌作一团,忘了换新把戏,一个劲地“这个”下去,连干咳也想不起来用几声。其实喝几口茶,再缓缓地吹几口浮在水面上的茶叶,都是在废话用尽之后而“下句”仍踪影难觅时的逃生之路。

其实,弄好了,废话不光能粘合,还能掩饰。这道理古人无师自通。孟轲老先生去见齐宣王,喋喋不休地大讲治国之道,把皇帝说烦了,又拉不下脸下逐客令,便果断地“顾左右而言它”,这个“它”,十有八九就是废话,实际是最后通牒。现代人甚至发展到把废话当武器用。电影《虎口脱险》里两个化了妆的盟军战士缠着纳粹没完没了地讲他们如何得了感冒,如何打喷嚏、流鼻涕,就是靠这些废话拖时间,找下手的机会。更常见的是机智的地下党人借故点烟,嘴上一句“您瞧,今儿天气不错呀”的废话还没说完,下面锋利的匕首已经插进了敌人的肚子。这里,废话的功能就在于让你一愣神,还没摸着头脑就一命呜呼了,打的是时间差。

搞好了,废话可以不废,反倒能润滑、包装生活,像谈恋爱,十有八九是靠废话谈成的。废话招人讨厌,大概是我们在技术上没把握好说废话的场合、对象,没控制好量,以上这些文字说不定也在此列,难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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